約十六年前。
美麗的晚霞照耀著斐洛城。
城裡的一隅,一處的住家區。
一名年約五歲的小男孩,晃著藍色頭髮雙手抓著衣服下擺四處張望,似乎在等人。
差不多過了五、六分鐘,另一名稍微高過小男孩、一樣有著相同藍色頭髮的男孩,跑到了小男孩身邊,拍了拍快哭的他說道:「孤楓,好了啦,怎麼站在外面啊?走走,進去喇。」
小男孩——孤楓,抽抽噎噎地咬著下唇,抹了抹快掉出來的眼淚,「媽媽說……沒、沒看到哥哥……就不准進、去……」
「……你又做了什麼惹媽媽生氣啊…」拉著孤楓進門,男孩一臉又來了地問道。
「我、我想幫忙擦盤子……可是盤子被我摔掉了嗚……」說著,孤楓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。剛把門關好的男孩一回頭就看到他哭得淅哩嘩啦,不禁嘆氣搖頭。
「暱——!」媽媽生氣的聲音從廚房傳來,「你在外面待太久了吧——!」
唔、慘了。名為「暱」的男孩,口齒不清地說。
某天。
一樣的晚霞,但是氣氛有些地不同。
一名橘髮的青年站在門外,他的瀏海長到遮住了眼睛到鼻子。暱站在青年旁,神色有些害怕。
媽媽正對著青年,咬牙不服地吼道:「為什麼要帶走暱啊——!?」說著就伸出手想把孩子拉回來。
他往前站了一步,將暱擋在自身後方,嘴角同時勾了起來,「哎呀呀……」
「妳知道,妳先生的哥哥啊,用妳先生的名字……」
「進行了器官買賣哦。」
「他買了兩個器官哦。」
孤楓一直躲在母親的後方,探出了一顆頭不解地望著。
「所以,必須由妳的孩子們來償還哦。」
他舉起了右手,像是舞者般地行了禮,「我先,帶走暱囉。」
媽媽心一急手一橫揮,氣急敗壞地吼:「我先生他哥哥做了什麼買賣為什麼要由他們來償還啊!?既然你都知道是誰做的買賣了,為什麼不去找他啊!?」
母親怒吼著,青年仍舊笑著。孤楓似乎看到媽媽流下了淚。
「沒辦法嘛……誰叫他填的是妳先生的名字嘛。」
然後,那名橘髮的青年看向了後方的孤楓。
「兩年後,就輪到你了唷。」
那話語,在門關上後就飄散掉了。孤楓抓著母親裙子,不解地看著母親,像是在問:什麼意思?
無法回答,媽媽咬著下唇強忍著淚水,輕柔地抱起男孩,輕輕地在他耳邊道:
「不會的……他不能帶走你的……沒事的……不要害怕……」
約十四年前。
心情愉悅的孤楓抱著籃子,聽著媽媽的交代進了城外的森林採果子。
開心地哼歌,孤楓專心地挑選採果子,從舒適的午後作業到晚霞升起。
望著滿滿一籃的可口果子,孤楓滿意地抹汗抬頭,看到晚霞的瞬間一愣,「奇怪……不是才過了幾分鐘而已嗎……」
雖然感到奇怪,但孤楓還是馬上抱起了籃子,往斐洛城走去。
「——!?」
站在城外,孤楓恐懼地瞪大了雙眼,滿滿的籃子瞬間掉落地板,裡面的果子撒了一地。
彷彿被流彈炸過的城市,只剩下坍塌成一地的碎石片,但是很遠的前方,似乎還有樓房存活。
顫抖著踏出步伐,孤楓連籃子也忘了撿,不停地在想著:為什麼?我才採個果子幾分鐘而已,為什麼我的家會變這樣?為什麼連個人都看不到?為什麼前面還有房子沒有倒塌?
為什麼?
「啊啊,還真沒時間概念啊。」
站在屹立不搖的建築物前,孤楓遲疑地找了一個縫隙鑽了進去。
看著建築物內的圓形線條,順勢望向中心,看到了一名橘髮的青年。
「?」
正在思考著他為什麼會在這裡,突然腦中竄出兩年前的話語——
「兩年後,就輪到你了唷。」
瞬間寒顫全起,孤楓瞪大雙眼不斷向後退,然而青年只是笑笑,手對著男孩勾了幾下,男孩像是受到拉力一般,踏著不穩定的腳步來到了青年跟前。
青年對著滿臉懼怕的孤楓,勾起了絞笑,蹲下在男孩耳邊輕輕道出:
「輪到你了哦。」
尾音落下的剎那,孤楓甩開青年搭在肩上毫無溫度的手,隨即往後方衝。
什麼?為什麼?他要做什麼?為什麼要帶走我?帶走我要做什——
「——!」
青年跨了幾步,手一伸扯住孤楓的衣服後領,用力往後一揣——「你啊,逃不掉的。」話一說完,他就揮出手刀,毫不留情地將男孩打昏。
「祝福你,一路睡到典羯亞古城。」
「——…」
手臂傳來的劇痛,使得昏睡中的男孩,吃力地睜開模糊雙眼。
這是……哪?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黑暗,孤楓吃力地轉動頭部,想起身看看這裡是哪邊,但是一動,手臂的劇痛就更加地侵蝕人心。
「——!」想張嘴大吼,卻發現喉嚨乾得連聲音都出不來。
安安靜靜地,這黑暗裡除了男孩的呼吸聲外沒有別的聲音。
孤楓腦袋一片空白,只能盯著黑暗。不知過了多久,遠處才傳來腳步聲,越來越靠近,最後在距離孤楓幾公尺外停了下來。
孤楓恐懼地看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,深怕下個一秒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。
但是並沒有如孤楓所料,那個腳步聲的主人只是打開了電燈開關,讓黑暗明亮了起來。
突如其來的白色燈光讓一直處在黑暗裡的孤楓有些不適應,眨了眨眼適應了燈光後,孤楓看到了一名橘髮的青年站在門邊。
「唷,你知道嗎?你最一開始在這個房間,到現在醒來,這扇門都沒關過哦。」
……什麼?
「你知道嗎?只要你忍住劇痛,摸索著這裡就能出去哦。而且,這房間……」頓了一下,他指了指門外,「拐個彎,就到出口囉,不到一百公尺吶。」
「诶……」吃驚,現在孤楓只有吃驚這個情緒。
「可是啊……你現在可不能出去唷,現在可是你的『遊戲前置』作業唷,就要開始了唷。」特別加重了其中幾字的重音,他伸出食指抵在嘴邊,輕聲道出名字:
「我是偽戎,你不用特別記住,因為以後你連這名字都不會想記得,嘻。」
偽戎將門輕聲關上,留下懵懂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的孤楓。
白色的日光燈偶爾閃下,沒有生氣的鐵灰色房間內,大型鐵桌上,皮革的帶子綑綁著不斷哭號的藍髮男孩——孤楓。
好幾名穿著白袍的人,自房內黑暗處走了出來,分別站在鐵桌旁。
感覺到好幾雙視線、聽到好幾張嘴巴的討論,孤楓瞪大充滿害怕恐懼的雙瞳,仍然不停的哭叫。
接下來,有一個人把孤楓的右手臂拉出皮革帶子外,掏出了銀色小刀就在手臂最上方刺了下去,一路劃到手背。
倏地,一聲喊破喉嚨的尖叫哭號聲瞬間穿過了房間竄上了最上面的樓層。
「唉啊……不知道他撐得下去嗎?」
那個人站在十幾台未開的螢幕前,勾起不易被發現的絞笑,輕聲地問著。
坐在沒有燈光的生鏽鐵欄內,孤楓失神地抱著雙腳,用著包滿繃帶的右手,顫抖著摸向被紗布包起的左眼。
「好痛…………」
「為什麼……」
「我會變成這樣呢?」
每天每天,都是右臂與左眼的實驗。
他們啊,曾說過:「不必擔心,這些東西,對你以後來說,」
「會很有用喔。」
孤楓雙瞳失焦,模模糊糊地聽著他們的話語,已經思考不出……他們對於自己的身體,到底是殘害還是幫助了。
一開始的激烈反抗到後來的默默忍受,已經數不清到這個牢籠的日子了。
也許幾年了,也許才過幾天而已。總之,對於沒什麼時間觀念的孤楓而言,每天都像一年那麼長。
每次只要受了實驗計畫外的傷,就會被送到一處有著沉重鐵門的房間內,裡面幫忙包紮處理傷口的是一位褐髮的女子,女子旁總跟著一名四、五歲的小女孩,一樣的褐髮,但是完全沒有該年紀的活潑。
「……她是?」
某次受傷到了這房間,包紮好的孤楓終於提起勇氣問了女子小女孩是誰。
「啊,她嗎?」女子雙眼內充滿溫情,一面摸著抓著自己白袍的小女孩的頭一面答到:「她是我女兒喔,叫蘇妮。」
「但是我卻把她帶進來這裡……明明不必把她帶過來的……」
「出不去了……」
話中有些哽咽,孤楓坐在鐵桌上歪頭不解。
既然不必,那還帶進來做什麼?有什麼非得帶進來的原因嗎?
一隻純白的燕尾蝶,停在不明顯的角落,靜靜凝望著。
「沒什麼原因啊,就只是想把孩子帶在身邊而已啊。」
「孩子在自己的身邊,是不是比較安心呢?」
「可是啊,若前方是出不去的牢籠,」
「這個決定,好嗎?」
數十台螢幕,現在只有正中間那一台亮著。螢幕裡是灰暗的房間,一名藍髮男孩坐在鐵桌上,旁邊是一名女子以及抓著女子白袍的小女孩。
螢幕前的那個人,暗暗竊笑。
典羯亞古城裡面,說實在的,孤楓看到不少小孩,似乎都是跟自己同一座城的孩童。但是時間一久,越來越少小孩了。
為什麼呢?
因為,自己的實驗,讓他們成了亡魂。
並不是自己把他們送上黃泉路的,而是急救時,沒有辦法全部顧及到。
每次都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停止心跳呼吸,精神與心理上都是極大的折磨。
「嘎——。」
「……?」
聽到聲響,孤楓迷茫地抬眼看向被打開的鐵欄。
偽戎站在鐵欄旁,臉上還是那個像用模子印出來的笑容,旁邊是一位灰色頭髮的男孩,大約七歲,眼瞳裡全是驚恐與不解。
「嗨啊,又見面了。」偽戎揮揮手,笑著將那名灰髮男孩推進了鐵欄內。
「有沒有感受到絕望呀?有沒有覺得死一死比較好呀?可惜啊,現在就算你想死,我們也不會讓你死哦。」
聽著那些話語的兩名男孩,孤楓還是一臉的迷茫,則灰髮男孩,眼瞳裡越來越多害怕。
「然後啊,他是『破逢』喔。雖然不住在斐洛城,但是出生以及兩歲前都住那唷。」
「是不是覺得講這些沒什麼關係呀?確實也沒什麼關係。但是,你們都是遊戲中的重要人員唷,不會隨便地,」
「讓你們死亡的唷。」
「吶,」名為破逢的男孩,雙手撐地看著弓身抱腳的孤楓,話中有些害怕:「這裡……很恐怖嗎?」
半張的眼簾下,深藍色有些混濁的眼眸,緩緩撇向破逢的方向。「嗯……很恐怖……不過久了……就會習慣了……」
是嗎。破逢小聲地呢喃,爬到了孤楓旁一樣抱膝坐著。
「那你在這邊待了多久了?為什麼你要被鎖鐵鍊?」視線落在了孤楓雙手的手銬連出的鐵鍊以及腳鐐上,破逢有些恐懼。
思考著他的話,孤楓已經算不出來已經幾年了。「不知道……也許四年了……也許更久?……」將頭埋進膝蓋,連帶著手上鐵鍊鏗鏘作響。
「這裡……出得去嗎?」
不知道。
已經不見陽光很久,早就忘記何謂陽光。困在連空氣都很老舊的古城內,孤楓甚至想問自己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。
自從破逢來了之後,雖然每天還是一樣的難熬,但是有個人聊天,似乎也不錯。
「呀~你看起來變了哦。」
那名專門急救包紮的白袍女子,收著器材忽然道,話中有些欣慰。
「變得比較有生氣了呢。因為有個可以聊天的人吧?聽說你之前都是自己一個房,沒什麼講話吧。」
聽著女子的話,孤楓第一次在這個牢籠露出了笑,微微地、珍惜地微笑。「是啊,他是破逢。阿姨妳看過他了嗎?灰色頭髮的~」
女子手摸下巴,歪頭想了下,「有看過,可是都是在那扇門外看到他走過去,他還沒進來過這裡。」
笑了笑,孤楓望了一眼門後看向女子,突然覺得似乎少了什麼。
「咦……蘇妮呢?」
靜默。
這個房間瞬間寂靜,安靜得連孤楓不敢再提問。
「她啊……之後就會回來的。」
勉強勾出笑容的女子,轉過身放下整理好的器具時,似乎說了這麼一句:
「而我,就會離開了。」
為什麼要離開?
雙手的鐵鍊,沉重得讓人無法忽視。脖子上的鐵環,帶著我沉沒。雙腳的腳鐐,鎖住行動讓思想墜落。
越來越遠了,思想與身體連不上,連眼睛……也漸漸模糊了。
我在哪?
只記得最後一幕是,那些白袍人,拿了針筒對我進行施打後,就把我推入水裡。
深不見底的水裡。
為什麼要把我推入水裡?
啊啊,不知道破逢現在在做什麼……
啊啊,不知道蘇妮回來了沒……
啊啊,不知道醫療阿姨會不會真的離開了……
啊啊,不知道還出得去嗎……
啊啊,不知道還看得到陽光嗎……
啊啊,不知道還見得到暱嗎……
啊啊,不知道……
我還活著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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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..........
似乎拖了一個月多OHO(?
不過我有在打哦哦QAQ
我沒有偷懶哦(x
這篇很長ˊˋ
還有下篇呢ˊˇˋ
請期待#####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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